沈氏女科,全称“上海大场枸橘篱沈氏女科”,起源于公元1368年前后的浙江东阳一带,传承至今已近650年,绵延21代之久。东阳沈氏由来已久,始祖为南北朝时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沈约。沈约于494年任东阳太守,因其原籍为吴兴(今浙江湖州德清),后世遍布全球的沈氏又多以“吴兴堂”作为总堂号。以后沈姓子孙繁衍流布东阳,至今仍有上沈村、下沈村和沈坎头村。今天,东阳沈氏宗祠犹存。“东阳郡”代表了沈氏的郡望。近年来,此地有一幅珍藏了千年、长17.4米的沈氏家谱重见天日。
沈氏女科初祖沈庻,生于元末,一开始也是个读书人,欲“学而优则仕”。然而1368年9月的一天,曾经盛极一时的元朝走到了历史的尽头,“学而优则仕”没有了希望。中国文人历代就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的传统。沈庻索性把四书五经换成了《黄帝内经》,焚膏继晷,挑灯夜读历代医著,在江南一带广拜名医为师,跋山涉水进山采药。明朝洪武元年(1368年),沈庻正式在东阳挂牌行医。故此,沈氏女科一脉,确定1368年为开宗立派之年,先祖沈庻为创始人,著有《女科抉微》一书。
东阳沈氏女科在东阳医名大振后,开始寻找更大的舞台,展示沈门的医术。上海是当时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上海北郊有“金罗店”“银南翔”“铜江湾”和“铁大场”四大繁华名镇。沈氏一家老小坐船沿金华江而下,经宁波到了上海,最后就落脚在“此地从来称巨镇”(清乾隆《宝山县志》)的大场镇。沈氏一族自浙江东阳到上海北郊大场镇定居后,置地筑宅,名曰“春雨山庄”(位于今上海南大村一带)。他们在春雨山庄周边广植枸橘,并效仿先哲,治愈一人,不收财物,只要求患者在庄内植杏树一株。几年时间,春雨山庄杏树成林,周边枸橘为篱,遂有“上海大场枸橘篱沈氏女科”之美称。
清代中晚期,春雨山庄沈氏一族以沈学渊父子最为著名。沈学渊(1787~1833年),上海宝山大场人。《大场乡志》载:“沈学渊,居春雨山庄,学渊幼颖异,弱冠以第一补贡生,省试获售,位列十八名以上,后其子燕孙亦中举,时称父子经魁。”《大场乡志》又载“沈氏自嘉庆间贡士,后艺文、医术,历时不衰”。以后恩师潘镕邀请沈学渊修《萧县志》,再后应浙闽总督孙尔准邀请主修《福建通志》。此后,沈学渊终身未仕,间以“儒医”为业。道光十三年(1833年),沈学渊成为林则徐幕僚,极得林公赞赏,二人结拜金兰。沈卒后,林则徐为其撰写墓志铭。沈学渊为清后期著名文人、诗人,其一生医名竟为文名所掩,有《桂留山房诗集》十二卷传世。
沈氏女科第17代传人
沈氏女科堂号为“崇厚堂”,堂前悬楹联,书“橘井甘泉分来申浦”,“杏林春雨出自山庄”。但几十年后全部毁于日寇的铁蹄之下。1937年淞沪抗战爆发,日军出动飞机向大场镇投弹160多吨。整个大场的房屋、文物、古迹毁坏殆尽,变成了遍地瓦砾、满目疮痍的一片废墟。沈氏女科珍藏的历代医籍全部灰飞烟灭。无奈,第17代传人沈复来携妻子迁居上海城区,在现今的上海市静安区成都北路永吉里置宅定居,悬壶业医,决心重振祖业,仅仅数年间,求医者慕名纷至沓来。
沈复来(1889~1950年),沈氏女科第17代传人,号“心九先生”,成名后以号传世。沈复来幼时天赋敏捷,勤奋刻苦,稍长入大场镇“东阳义塾”发蒙,从《三字经》《百家姓》起,直至四书五经。再后辍学,白天随父临证抄方,晚则研读中医经典《伤寒论》《黄帝内经》等。20世纪初,沈复来在上海独挑沈氏女科的大梁。在近50年的行医生涯中,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每天应诊者多到百人。沈复来与沪上名医秦伯未、唐亮臣等交往笃深,时常相聚,切磋医道,吟诗作词。偶有闲暇,几位还相约赴南翔镇古漪园游玩,多有诗篇流传,堪称一代儒医。
1933年,上海中医界掀起了一场“象贝”风潮,在这次与奸商的斗争中,沈复来功不可没。1933年3月,浙江鄞县奸商联合上海宝和、宝盛、汇源、懋昌等四药行,垄断居奇,囤货涨价。以至于三四个月的时间,象贝价格飞涨至每担150银元以上。到了8月,上海的象贝价格竟一路上涨至每担达360银元之多。面对这种不正常的现象,沈复来代表神州国医学会与上海市国医公会、中华国医学会、上海市国药同业公会四家联合成立了特别委员会,与郭柏良、张赞臣、丁仲英、任农轩等上海医药界名流在《申报》发表声明一致声讨:“不合理之人为的飞涨,殊足增加病家不应有之担负;设或各种重要国药之产地而效尤,更足破坏国医国药之繁荣。”最后,在浙江省建设厅和上海市社会局的干预下,囤积方做出了象贝最高限价的承诺,上海中医药届才偃旗息鼓。沈复来在这场风波中揭竿而起,不计较个人得失,联合上海中医药界同仁为了减轻病人的负担、维护病人利益,向不法药商进行有理有据的斗争,给上海市民、中医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良好的口碑。
沈复来行医50余载,后因积劳成疾,于1950年谢世。他一生忙于诊务,未及著书立说,仅有手稿《沈心九诊籍》《沈心九末药方》留存后世。他总结出众多十分珍贵又独具特色的沈氏女科临证诀窍,为沈氏女科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成为沈氏女科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
沈氏女科第18代传人
沈宗麒(1909~1989年),号祥之,沈复来长子,沈氏女科第18代传人。民国时代,西医在中国尤其是上海大行其道,加之国民党政府一力打压中医,沈复来心灰意冷,决意让自己的后代不再以中医为业,希望儿子“不做医师当律师”。于是,他让沈宗麒考入了持志大学(今上海外国语学院前身)专攻法律,谁知沈宗麒毕业后却没有按照父亲设计好的职业安排走下去,却跟随父亲悬壶济世。沈宗麒大学毕业,兼通中西,因学识底蕴丰厚,又勤奋好学,很快领悟了沈氏女科的临证真谛。从师3年即能独立应诊,而且疗效卓著,深得患者好评。当时上海的患者赞其“小沈医师医道不小”。
作为沈氏女科第18代传人,沈宗麒兢兢业业,以患者为上,以精湛的医技和高尚的医德享誉沪上。他行医60余载,在调治月经、带下、不孕以及其他妇女内科疑难杂症上均积累了丰富的临证经验及独到的心得体会,继承并完善沈氏女科效方近50首。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沈宗麒响应政府“中西医结合”的号召,踊跃参加西医进修班,以“中西医结合,洋为中用”为原则,不断积极完善并深化中医学术。他以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的科学态度,升华中医理论水平,提高中医临床疗效。1956年,沈宗麒创办上海市中医第八联合诊所。
沈氏女科第19代传人
沈绍功(1939~2017年),沈氏女科第19代传人,生于上海。沈绍功自幼异常聪慧,年仅10岁就能背诵《药性赋》《汤头歌诀》,中学假期跟随祖父、父亲临证抄方,仅四五年时间便熟读了《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沈氏尊生书》等,并写下了10余万字的读书心得。祖父看到沈绍功关于《黄帝内经》的读书笔记后大为吃惊:“小小年纪,有此见识,难能可贵!”1957年,沈绍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上海中医学院六年制医疗系。开学的第一天,父亲为他写下“学有所成,务必勤奋刻苦;悬壶行医,首当注重医德”的家训。大学时期,沈绍功利用寒暑假跟随程门雪、黄文东、秦伯未、金寿山等名老中医临证,打下了扎实的临床功底。
1963年,沈绍功大学毕业,随后被分配到北京,在中医研究院(现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工作,后任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副所长。工作初期,沈绍功曾拜四川名医叶心清为师。沈绍功常常用这样一句话为自己的行医生涯注释:一切为了临床,疗效是硬道理。沈绍功临证强调中医辨证论治,积极提倡吸纳现代医学先进科技理论和检测手段,为中医辨证、诊断、治疗及推测疾病预后等提供依据和服务。作为沈氏女科第19代传人,在近60年的临床和科研实践中,沈绍功将沈氏女科诊治范围进一步扩大,拓展为以妇、内科为主,涉及外、儿、肿瘤、肛肠、皮科、骨科、五官等各科,并著书立说,向社会广泛传播沈氏女科。
如今,沈氏女科翻开了新篇章。2012年,沈氏女科学术流派被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列为第一批全国中医学术流派传承工作室建设项目。2014年,崇厚堂沈氏女科疗法被北京市确定为第四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沈氏门人将始终牢记“崇德重效济苍生”的祖训,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沈氏女科第20代传人 沈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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